恩施大峡谷

中国国家公园

        恩施大峡谷，<br>是个即便走马观花也会令人如痴如醉的地方。<br>它被誉为“神秘的地理单元”，<br>绝壁环峰丛、地缝配天坑，<br>喀斯特地貌的各种形态在这里应有尽有；<br>它还拥有世界首屈一指的暗河体系，<br>世界最长的暗河就在这里发现。<br>本文的作者将引领我们去探索<br>这个壮丽的自然迷宫。 苍山如海，残阳如血，这个神秘幽深的所在就是湖北西部的恩施大峡谷。峡谷两岸，陡立的绝壁和连绵的峰丛并存。喀斯特地貌一般有绝壁者无峰丛，有峰丛者无绝壁，而这里不仅兼而有之，而且面积广大，蔚为壮观。<h3>绝壁、峰柱、洞穴群：这里是喀斯特地貌博物馆</h3><p>恩施位于湖北省西部的重重大山深处，是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首府。从中国地图上看，地处华中，不算偏远。但目前从地面进入，却还并非易事。正如歌中所唱那样“这里的山路十八弯，这里的水路九连环”，大山总是连绵不断，甚至到恼人的程度。我从长江三峡里面的奉节进入，180公里的路途，足足折腾了大半天。进来才知道，这个偏远的小城却也称得上是一座历史悠久的文化名城。三国时这里就置沙渠县，隋唐时设施州，清雍正年间“改土归流”后增设施南府；抗日战争期间，湖北省政府西迁，恩施还曾作过7年湖北临时省会。</p><p>我要去的“恩施大峡谷”是从2004年开始改名的，原来它叫“沐抚大峡谷”。据说，在峡谷中有个叫“木贡”的村子，传说这里曾居住过一个古老的神秘民族，清王朝“改土归流”对之行不通，朝廷不得不在不远处的马者设县署对其辖制，诏令它进贡大米，皇帝则回赠礼品，于是便有了“木贡”的称呼。关于“沐抚”的真正含义，据说就是这个神秘民族在被清王朝征服以后新建的集市，取名“沐抚”，即受到皇恩沐浴与抚慰的意思。</p> 白云袅袅升清江，山在画图中。清江是长江的支流，号称“八百里清江，八百里画廊”，清江与恩施大峡谷相伴而行，事实上，整个恩施大峡谷就是清江大峡谷当中的一段，它的形成与清江河谷的深切有直接关系。  摄影／税晓洁<p>从恩施坐上去沐抚的班车沿清江上行，那天，老天正如斯时我的心情一样，时晴时雨。清江是长江中游湖北省境内仅次于汉江的第二大支流，源于利川市东北齐岳山，自西向东横贯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和长阳土家族自治县境，于宜都市注入长江，全长423公里，号称“八百里清江，八百里画廊”，是土家民族的母亲河。《水经注》云：“水色清照十丈，分沙石，蜀人见其澄清，因名清江。”我眼前的清江，虽并没有想象中浩浩荡荡，不过水色的确很清。</p><p>车子在低矮的丘陵间越爬越高，忽然，车窗外一个巨大石壁扑入眼帘,那石壁像山一样矗立在江边。我们经过了一个叫“马者”的小村庄，后来我知道在土家语中，“者”是放牧的意思，“马者”即牧马的河。从这里开始，我们就算进入峡谷了。</p> 恩施大峡谷中高达两百米的绝壁巨壑以一种经天纬地的气派屹立着，让人顿感自然的伟大和自身的渺小。峡谷中大大小小的绝壁数不胜数，最出名的有4个：大岩龛、大河碥、前山石壁和后山石壁。<p>峡谷当中的景色，即便是对我这样常年在外行走的人来说，也是前所未见的。曾有人总结出这里有别于五岳的五大奇观：清江升白云、绝壁环峰丛、天桥连洞群、暗河接飞瀑和地缝配天坑。当地人称，每当雨过天晴，由于清江的凝聚，大峡谷升起的云海像一条腾飞的巨龙，蜿蜒曲折，延绵百里，形态丰润，美不胜收，这就是所谓的“清江升白云”。在恩施大峡谷不仅有其他地区多见的单面绝壁、双面绝壁，还有多面绝壁，这在全世界也不多见；这里不但有绝壁，还有峰丛。据统计，在沐抚大小龙门6平方公里的范围内，就有200米以上的独立山峰30余座，堪称世之奇观。这里的绝壁或凹陷于丛峰之中，或突出凌驾于众峰之上，这就是“绝壁环峰丛”了。一般认为，喀斯特地貌有绝壁者无峰丛，有峰丛者无绝壁，而这里不仅兼而有之，而且面积广大，视觉雄奇。这种绝壁与峰丛并存的岩溶奇观，在我国西南岩溶发育的地区十分罕见。而这里难以计数的天生桥、洞穴群落则是大峡谷中又一特色，已发现大小洞穴200余个。在大峡谷中还未完全揭开神秘面纱的地缝中，怪石遍布，五彩斑斓，古木苍翠，碧流潺潺，地缝两边飞瀑流泉，令人震撼而神怡。在恩施大峡谷，目前已发现的大小地下暗河总长度超过70公里，世所罕见。据称在暗河之上，还有竖井108个，纵横交错，离奇相通，每逢冬季，竖井上水汽蒸腾，如同古代长城上升起的狼烟。</p> 恩施大峡谷中高近百米、直径约5米的巨型石柱。恩施大峡谷中的巨型岩溶石柱群比云南路南石林与四川兴文石林分布面积都要大，而且这里石柱的高度之高、直径之小、分布之广令人难以想象，用常规的岩溶溶蚀理论与力学理论都难以解释。<p>恩施大峡谷的种种奇景是大自然献给人类的瑰宝。远在2.3亿年前（地质年代上的二叠纪和三叠纪），鄂西南地区还是一片广阔的海洋，称扬子海，沉积了巨厚的碳酸盐类岩石（主要是石灰岩）。到二叠纪末期，海水退出，鄂西南地区上升为陆地，被称为扬子古陆。到距今1.3亿年至7000万年左右，由于受地壳运动（燕山运动）的影响而褶皱成山。此后，在不断上升的同时，又长期受到风霜雨雪和流水等的风化、剥蚀，逐渐形成今天我们所看到的壮丽景色。清江流域是我国岩溶发育较完好的典型区之一，大峡谷中不但有“绝壁、峰柱、地缝”三大自然奇观，还有天坑、溶洞、地下暗河、竖井、天生桥、石芽、峰丛、溶蚀洼地、悬谷、溶丘等，喀斯特地貌的各种形态，在这里应有尽有，恩施大峡谷，实在是一个巨大的喀斯特地貌天然博物馆。</p><p>在大大小小的绝壁掩映中，我到达了沐抚小镇，这里有一个巨大而笔直的石壁，它就是沐抚峡谷中著名的“前山绝壁”， 据说，有人惊叹于前山绝壁经天纬地的气派和顶天立地的风骨，称之为“天地风骨”。这大石壁是如此的笔直和高大，我有点不知所措，拍照也很难找到合适的参照物，索性就不拍了，让眼睛好好地享受吧。</p> 恩施大峡谷位置示意图<br>恩施大峡谷位于恩施市屯堡乡和板桥镇境内，峡谷全长约35公里，峡谷里的龙桥暗河、云龙河地缝等奇特的景观美不胜收。从上边的影像图可以看出，整个沐抚小镇位于以河流方向为长轴的近椭圆状的地块中心，有学者认为，这个近椭圆状的地块实际上是一个超级巨型天坑，这个天坑直径可达4500米，深度达1200米。资料提供/万新南<p>夕阳从巨大石壁的顶端投射下来，阴影中的石壁上有洞穴，在逆光下若隐若现，显得深不可测。</p><h3>在魔幻洞穴世界中追踪世界最长暗河</h3><p>沐抚小镇地处武陵山区，位于两条河流交汇处的峡谷台地上。这两条河流，一条是从利川方向而来的雪照河，另一条是从奉节而来的云龙河（不同时期的地图上，也被称作流料河或者刘廖河）。通常认为，雪照河是清江的正源。</p> 恩施大峡谷中险峻雄奇的小龙门景区以峰林地貌为主。在峡谷大龙门和小龙门景区6平方公里的范围内，就有百座独峰，仅200米以上的独立石峰就有30余座，可谓举世无双。<p>第二天一整天，我都在峡谷当中暴走。除了惊叹，我实在找不到恰当的言词来形容这个奇特的峡谷。雄壮？巍峨？似乎这些词堆在一起也不够形容它的壮美。觉得周遭的一切，与图片上见过的美国科罗拉多大峡谷，与亲眼见的藏东南雅鲁藏布大峡谷，都不相同。最大的不同之处，就是其罕见的立体性：在目力所及的巨大石壁后面，在山峦叠嶂间，在我们看不到的很多岩溶干谷底部，还有很多溶洼漏斗，漏斗下面接着是落水洞，而落水洞又与神秘的暗河相连，构成了一个迷宫般的世界。</p> 云龙河地缝中的瀑布飞溅到谷底，其声如雷，夺人心魄。地缝底部这块两米见方的金黄色石块正对着瀑布下泻处，活脱脱像一只神龟昂首南望，在瀑布下尽情沐浴。云龙河地缝两壁陡峻，上下宽窄基本一致，在世界上极为罕见。 摄影／万新南<p>这里拥有世界首屈一指的暗河体系，远比地面水系更为复杂。据《长江志》载，目前清江流域已知的暗河有87条，其中河长大于2公里的就有58条。</p><p>1995－2006年间中法喀斯特洞穴科学探险队，在沐抚大峡谷完成了龙桥－天水暗河的考察活动，查明了长达近50公里的地下管道系统，它是目前世界上保存最完整、人类可直接进入测量的最长暗河；黑暗的河道中不乏激流险滩、绝壁峡谷、夺命虹吸、浅湖深潭，处处暗藏杀机，其中也可见到美丽的地下“九寨黄龙”、顶天立地的钙华石笋、精美的古人熬硝土灶，叫人流连忘返；某些河段还有可行直升机的巨型管道式灰岩长廊。</p> 梭布垭石林总面积21平方公里，属典型的喀斯特地貌，整个石林外形像一只巨大的葫芦，四周翠屏环绕，群峰竞秀。这里的植被居全国石林之首，被誉为 “天然氧吧”、“戴冠石林”。<p>龙桥－天水暗河发源于跨越恩施与奉节的地表分水岭、离兴隆天坑不远处的龙桥洞，在这里，一条长达10公里的地表长河如巨龙般从此潜入地下不知去向。自1995年开始，近十余年，中法科考探险队就一直在追寻这条在地表“失踪数万年的巨龙”。1995年8月探险队员们首次从龙桥洞口进入地下，花了三天三夜的时间也只向西推进了5公里。洞中道路时通时断、崎岖曲折，在黑暗的地下洞穴中，既有岩缝巨石、急流险滩、飞瀑深潭，也不乏能容万人集会的宽敞的地下厅堂、潺潺流水和静静平湖，在水中，队员们还发现了几种珍稀的鱼类。后来，他们遇上了危险的巨大地下虹吸流，被迫返回。</p> 恩施梭布垭石林中造型似贝壳的一块大岩石。“梭布”是土家语“三个”的意思，“梭布垭”即三个垭，位于太阳河乡境内。梭布垭石林与峡谷中的峰林各异其趣，石林由奥陶纪灰岩组成，是因地质岩溶现象而形成的，溶纹景观是其最重要的特点。<p>随后的1997年、1999年、2001年，中法探险队连续多次进入龙桥洞及周边大大小小的洞穴探寻暗河的出口，均无结果。直到2004年7月29日，中法探险队运用高精度的GPS卫星定位仪、暗河分析软件、红外测距仪，经过20余天的示踪试验，终于在湖北恩施板桥镇的天水洞发现了暗河的出口，从而完成了失踪数万年的“巨龙”——天水暗河的追踪。</p> 龙桥地下暗河中的某一段面—当年的虹吸管流处。暗河的虹吸管流非常可怕，如果人们误入虹吸管流区，整个身体将被不可逆转的巨大水流柱吸入洞中，绝无机会生还。1995年中法考察队第一次进入龙桥暗河，经过3天的努力，到达了龙桥河5000米的深处，由于遇上了巨大的虹吸管流，队员们只好返回。摄影/万新南<p>这次探险，确认了龙桥－天水暗河是从重庆龙桥洞潜入地下后，在湖北板桥镇大木村屯渝公路边流出地面，出口距板桥集镇9公里。公路桥正从洞口经过，趴在桥栏边即能看到平静的洞口和绿得发亮的水面，上面是明晃晃的石壁。令人感到奇怪的是，这竟然是一条穿越长江、清江流域分水岭的地下暗河，它的入口属分水岭北坡。按常理说地下水和地表水应该往北流向天坑地缝进入长江主流，但天水暗河却强盗般地袭夺应北去的龙桥地表河执拗地南行，在板桥境内汇入恩施大峡谷，成为了清江支流云龙河之源。</p> 中法岩溶科学考察探险队的队员正进入龙桥暗河中的深潭。地下暗河比地表河复杂得多，在主河道上，除了有地下流水外，不少地段还可见到落差达数百米的地下瀑布，以及像这样平坦如镜的深潭巨湖。摄影/万新南<p>多次和法国探险家在这里一起探险考察的成都理工大学环境水文地质学专家万新南教授说，他去过许多国内外风景名胜区，但是觉得恩施大峡谷实在是一块最神奇的地方，谷中深穴幽洞千奇百怪，整个风景区的地下，几乎是“百孔千疮”。英国、法国的探险家们更是赞不绝口，称这里有“天下第一流的魔幻式的洞穴世界”。</p><h3>云龙河地缝：独一无二的U形断面</h3><p>中法探险队寻找暗河出口时，还有一个意外收获，那就是在板桥境内发现了一个U形地缝—云龙河地缝。地缝，现在已经是为地学界所接受的一个“喀斯特地貌”术语，是指非常狭窄且有相当深度与长度的流水沟谷，形态上表现为地壳表面的一条深切“天然岩缝”。在云龙河地缝发现之前，我国最有名的地缝是小寨地缝，位于距恩施大峡谷板桥乡二三十公里的重庆奉节县，目前该地缝已探明的长度约为14公里，其中最窄的地段为3.2公里，一度被认为是世界最长的地缝。现在，这个曾经的世界之最，可能被恩施大峡谷云龙河U形地缝改写。</p><p>云龙河地缝的地势极其险要，两边的悬崖峭壁犹如刀砍斧削，白色的岩石裸露在外，蔚为壮观。这个地缝的长度据称有20公里，其中最窄的地段为3.6公里，从地缝的高点至缝底，高差约70－100米，而宽度仅有8－10米。云龙地缝上接天水暗河、下通清江，两岸有十多处大小瀑布狂泻而下。</p><p>云龙河地缝处在2.3亿－2.8亿前形成的三叠纪与二叠纪灰岩地层之上的构造向斜核部，构造裂隙极为发育，在地质演化史上，它底部的云龙河实际上曾是一条地下暗河。当时地缝两岸上部有一道宽达3.6公里的天生桥，云龙河从天生桥下穿过，后来，经过山地抬升和水流沿岩石破碎薄弱地带长期下切、侵蚀，导致顶部天生桥的坍塌，再经过下面流水的进一步掏蚀与强烈搬运，地缝才得以面世，成为恩施大峡谷的一大奇观。</p><p>一般的地缝是下面窄，上面宽，有的是上面窄，下面宽，而像云龙河地缝这样上下宽窄基本一致，断面呈U字形的地缝极为罕见，目前世界上还不见类似报道。</p> 火红的灯笼树把峡谷人家衬得分外美丽。恩施大峡谷中生活着的主要是土家族和汉族。清江两岸这片广袤的大山，被认为是土家族的发源地和聚居区，然而这个古老民族的来龙去脉，却早已失落，至今也没有人能写出一份能得到公认的“土家族简介”。<p>登高远望，或在地形图中查阅，不难发现整个沐抚小镇位于以河流方向为长轴的近椭圆状的地块中心，地缝在沐抚小镇以西擦边而过。经万新南教授考证，这近椭圆状地块实际上是一个超级巨型天坑，地缝则是这个大天坑的总泄水口，这个天坑直径可达4500米，深度达1200米。恩施大峡谷的形成时间估计可以追溯到1000万至5000万年前，应与长江同龄。当时该地区暴雨绵绵，处于分水岭地段的恩施大峡谷（包括奉节兴隆天坑地缝地区）成为各支流的供水补给源区，因而形成了“巨沱状”的漩水大天坑；当大水不能从地表迅速下泄，天坑积水成湖后，相当部分的水流改从地下流淌，即以地下暗河形态分别补给长江与清江（如兴隆天坑集水进入长江，而恩施大峡谷中的天坑汇水入清江），其中部分暗河最终又遭坍塌破坏在低处形成了“地缝”，高处留下了巨型岩柱群、指状峰（如一柱香、南天笔等）与巨型洞穴（如腾龙洞、龙桥洞等）。</p><p>整个恩施大峡谷，就这样在自然的沧桑巨手中，被塑造成了一个壮丽的迷宫。</p><p>离开恩施前，我专门去清江下游拜谒了巴人祖先廪君诞生地——武落钟离山。恩施大峡谷里生活着的土家人据说就是巴人后裔。从宜昌长阳县城边的隔河岩大坝乘船，30公里水路一小时就到。四面环水，山虽不高却极陡险，朝拜者络绎不绝。站在武落钟离山顶土家人膜拜的向王庙边，我遥想着清江上游谜一样的恩施大峡谷，遥想那里纯朴善良的人们，不觉痴站了好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