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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那一晚我睡在哪儿? [打印本页]

作者: 中国国家公园    时间: 2015-5-13 16:56
标题: 那一晚我睡在哪儿?

        <h3>希峰换了另一张脸</h3><p>每当我看到希夏邦马峰(以下简称希峰)的照片时,都有一个问题困惑着我:那一晚我睡在这座山峰的哪一个位置?</p><p>5月我们去了希峰,不是去登山,而是去看雪峰下冰川上发育的冰塔林。冰塔林这种景观十分稀少,据我所知,中国也就这样几个地方上有:珠峰的绒布冰川、乔戈里峰周边的冰川、天山的托木尔峰下的冰川,还有就是希峰脚下的野博康加勒冰川。</p><p>早晨我们从萨嘎县城出发,有一条新修的公路经过佩枯错这个美丽的大湖,通向希峰。当我们到达了希峰脚下,已经是傍晚时分。帐篷搭在了一面山坡上,海拔5200米。</p> 宿营希夏邦马峰<br>希夏邦马峰位于西藏日喀则地区的聂拉木县境内,它也是唯一一座完全位于我国境内的海拔8000米以上的高山。在希夏邦马峰北坡的一处开阔地,我们扎下了营地。画面正中尖耸的雪峰叫做摩拉门青,它右侧的峰顶便是海拔8012米的希夏邦马主峰。到了傍晚,在雪山和满天繁星的映衬下,被灯光照亮的帐篷显得格外温暖。远处的主峰似乎离我们还很遥远,可实际上,这里已经接近希夏邦马峰下的野博康加勒冰川末端,营地距离主峰直线距离不过20公里。<p>希峰说是一个山峰,其实挺复杂,应该说是一个基座,6个峰尖。主峰——希夏邦马峰海拔8012米,摩拉门青峰在主峰东边3000米的地方,称为东峰,它海拔7703米,峰形优美独特,像一个完美的金字塔。尽管它不如主峰高,但是在许多地方遥望希峰,看到的都是它。在主峰西北300米、400米和7000米的地方还有三个山峰,它们分别是:西北峰,海拔7966米;中央峰,海拔8008米;西峰,海拔7292米;最后一个是希夏邦马东南峰,海拔7119米。</p><p>读到这些数据时,我感到迷惑:东峰——摩拉门青距离主峰3000米,希夏东南峰距主峰2600米,西峰与主峰相距竟有7000米之多,在北京这样的大都市,这样的距离已经接近天安门到鸟巢的距离了。但为什么在这里它们要组合起来算作一个山峰,统称为希夏邦马峰?对此我有些困惑。</p><p>晚上,我钻出帐篷,天空像蓝宝石一样,星星如满天的碎钻。更大的钻石是希峰和摩拉门青峰,它们通体洁白,晶莹闪烁。我所在的山坡黝黑黝黑的,好似一个托盘衬托出希峰和摩拉门青峰的璀璨。</p><p>忽然,我有一个发现:希峰和摩拉门青峰的组合好似一个躺在山脊上的睡美人。希峰是头部,摩拉门青峰则是她的胸部。记得我在阿尔卑斯山的少女峰看到过一幅图片,一个摄影师竟然在一个月夜,利用分开山峰明部和暗部的山脊线把少女峰拍成了一个完美的乳房形状。今天晚上我看到的希峰和摩拉门青峰比少女峰更完美,她不是人体的一个部分,而是一个睡美人的形象。</p><p>此时一缕思绪飘过。我想到了希峰西北边的西峰,那里的一次雪崩,掩埋了北大山鹰社5位登山的学生。截至2003年9月,共有19位登山者在希峰遇难,有201人成功登顶,死亡率近10%。</p> 从通拉垭口看希夏邦马峰<br>在318国道上,海拔5100米的通拉垭口是远眺希夏邦马峰的绝好观景台。摩拉门青、希夏邦马主峰、希夏邦马西峰等山峰一字排开,延绵洁白的山体仿佛一片遥不可及的天空之城。在垭口,一个个石块堆砌起的玛尼堆表达着从这里过往的人们对山神的膜拜。 希夏邦马峰边上的高峰<br>从遥感图上仔细观看希夏邦马峰,会发现主峰的至高点周围还有5座山峰,其中最远的希夏邦马西峰距离主峰距离足有7公里,可在远处看,很难将它们与希夏邦马峰主峰区分开来。<p>怎么也无法把眼前这个像睡美人一样静静地睡在那里的希峰与山难和死亡联系在一起,她是那么宁静安详,像母亲。</p><p>天蒙蒙亮我们就起床了,向着野博康加勒冰川前进。经过一个上午的艰难跋涉,我们终于站到了冰川上,见到了冰塔林。冰塔林出现的地方,海拔5400—5800米。在冰川旁高大的侧碛垄下,我们见到了十几顶帐篷。这里就是所谓登山人的ABC营地。在这里看希峰,觉得希峰更加低矮和缓了。想起了那年与摄影师张超音一起去珠峰,在珠峰大本营他对着珠峰说过一句最经典的话:“给我几个馒头,我也能上去。”这句话准确生动地说出了没登过顶峰的人在大本营初次面对雪峰时的感觉。此时面对希峰,我也有类似的感觉。似乎登顶希峰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现在想来,这些想法不仅幼稚可笑,还源于视觉的错误。</p><p>第三天我们离开了希峰,离开了野博康加勒冰川,奔向聂拉木。当来到318国道所经过的通拉垭口时,我们停车观景。这里平坦宽阔,好似天然的观景台。喜马拉雅山脉中段的一座座雪峰在这里列开了阵势,让你尽情地欣赏。</p> 从佩枯错旁看希夏邦马峰<br>在聂拉木县的佩枯错湖旁,希夏邦马峰以高耸入云的雄姿涌入眼帘。这时的希夏邦马危岩耸立,悬崖万丈,仿佛已经点火起飞的航天飞机正冲破云雾,飞向天宇。<p>我看到了希峰。简直不敢认了,难道这就是昨天我们接近过的希峰?它是那么宏大壮丽,好像是在天上搭起的一个舞台;希峰过去还有一个名字——高僧赞,据说是从尼泊尔一座寺庙的经书里找到的,翻译过来就是“圣者的殿堂”;但我觉得把希峰比作天上的一个城堡比较贴切,因为城堡高耸,而且它并不是只有一个尖顶,而是几个角楼的组合,这与希峰是6个峰尖的组合很相像。</p><p>我们的帐篷搭在哪里?昨晚我们睡在哪里?我看到了摩拉门青雪峰,也看到了主峰。这与我昨晚看到的希峰简直天壤之别。这哪里是那个安静地睡在那里的睡美人,现在它冲天而起,气势迫人,昨天见到的那些平缓的坡度、流畅的线条、优美的轮廓都不见了,现在的希峰到处是绝壁悬崖、锯齿状的线条,云啊雾啊全都匍匐在它的脚下。眼前的希峰像一个教具一样告诉了我们为什么登山是世界上死亡率最高的职业。</p><p>我现在的位置——通拉垭口,只能看到摩拉门青峰,在这里,我理解了为什么几个山峰被组合在一起统称为希峰。因为在不同的位置,我们只能看到希峰6个山峰中的某一个或某几个,你不可能把6个山峰同时尽收眼底。6个山峰虽然相距甚远,但它们围成的那个领地,却是一个海拔7000米以上的冰雪世界,除了登山家,没有人能够进入这个世界。东峰、西峰与主峰虽然相距3000米、7000米,但是有谁能够站在它们之间,谈论它们的区别,体验它们的不同呢?因此区别它们只对登山家有意义,对我们只能遥望的人权当作一个山峰吧。我们离希峰是何等地遥远,想想看,距离2600米、3000米、7000米的几座山峰,现在在我们的视野中已经浓缩为一个。</p> 从南坡看希夏邦马峰<br>我国与尼泊尔的国境线基本是以喜马拉雅山主脊线划分的,珠穆朗玛峰、卓奥友峰、洛子峰、马卡鲁峰等海拔8000米以上的山峰都位于主脊线之上,因此成为两国共有的界峰,而希夏邦马峰却位于主脊线偏北约10公里的地方,因此成为了我国唯一一座海拔8000米以上的高峰。从南坡望去,希夏邦马峰仿佛一面高墙,这与我们从北坡看到的峰形轮廓截然不同。从1964年中国登山队由北坡成功登顶希夏邦马峰后,北坡登顶的成功者很多,直到1995年,才有一支西班牙登山队从南坡冲顶成功,他们将这条难度极高的登山路线命名为“菲哥瑞斯路线”。 摄影/多吉彭措<p>我找不到昨晚安置帐篷的地方。尽管GPS能够帮助我找到扎营的地方,但我还是不相信那是我住过的地方,因为眼前的希峰与我昨晚在帐篷前看到的差异太大。</p><p>其实这是视觉的遗憾。因为人的眼睛只能看到呈现在视网膜上的平面影像,看不到纵深。纵深被压缩成了一个垂直于目光的平面,就像压缩的手风琴一样,我们昨晚安置帐篷的地方在手风琴的某一个褶皱里藏着呢。</p><h3>雪峰颠覆了视觉的常识:远处鲜明,近处灰暗</h3><p>说起纵深,我想到了我国东部地区那些中山、低山与西部地区那些高山、极高山的区别。其中一个重要的区别是东部的山不仅高度低,而且纵深小,西部的高山、极高山则不同。</p><p>有一次,我去登黄山,出发时天气多云转阴,很快就下起小雨,山峦河谷间云气蒸腾,能见度很低,我们来到了莲花峰附近,一切都被裹在白茫茫的雾气中,云隙雾缝中,山峰在云雾间时隐时现。一瞬间,感觉黄山的纵深很深很深,好像我进入一群无边无际的峰峦之中。然而一阵风吹来,吹散了云雾,天晴了,我的感觉全变了,仿佛从天堂回到了人间。原来我站在一处悬崖上看到了不远处的农田,看到了村庄,好像一块舞台上的布景,破了一个洞。风景被看“露了”:我眼前的一切清清楚楚,纵深感没有了。原来黄山面积并不大。</p><p>我在庐山和青城山也有这样的一番经历。爬庐山登青城,一路上云遮雾绕,山峦起起伏伏,觉得二山好高好大,登顶后,举目一望,四周城郭田亩,历历在目,方知两山并不如想象的那样高大。</p><p>为什么游人和摄影师喜欢在雾中看和拍黄山、庐山、青城山等山了,因为在雾中这些山看起来更有纵深和空间感,因而也更逼真。按照我们日常的经验,近处的东西清晰,细节逼真;远处的东西则模糊,只见轮廓。这些规律很早就被大画家达·芬奇发现了,他将其称为“空气透视”,意思是因为景物与人之间隔着空气,空气中有尘埃和水汽,因此二者之间相隔越远,景物就越模糊。其实不仅是细节、形状越远也越模糊,就连景物的色彩也是“近处鲜艳明亮,远处平淡灰暗”,因此“空气透视”也叫“色彩透视”。</p> 从宿营地看到的希夏邦马峰(上、下图)<br>我们沿着希夏邦马峰北侧登山的传统路线来到了希夏邦马峰下。清晨,爬上宿营地旁的一个山脊,希夏邦马峰以及其东侧山体如锥的摩拉门青终于近距离地呈现在我们面前。曙光中,披满冰雪的山体映射出温暖的淡金色光芒,如女神般庄严、美丽。 我们的宿营地建在了哪儿?<br>那天我们的宿营地究竟建在哪里了呢?难道是云间的山腰上吗?反复观看地图之后,我们在这张从通拉山口到希夏邦马峰顶的切面海拔变化图上,标出了宿营地相对应的海拔位置。<p>但是这些日常的经验遭遇像希夏邦马这样的雪峰时,就不灵了。不是近处清晰,远处模糊吗?不,我看到的希夏邦马雪峰尽管离我很远很远,但它披冰挂雪,通体洁白,远远高于雪线之上。它本身就像一个闪闪发光的发光体。在它的前面有重重山岭,但这些山由于低于雪线,又无植被,全是赤裸裸的荒野,因此颜色灰暗阴沉,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这里的空气不仅十分干燥稀薄,也十分纯净透明。据中科院兰州冰川冻土研究所的姚檀栋、康世昌等冰川学家对在希峰7000米处钻取的冰芯分析,冰芯中各种离子和微尘含量很低很低,结论是这里空气的洁净程度可以和南极相比。因为空气中鲜有水汽和尘埃,景观越远越模糊越灰暗的规律在这里不但失灵了,而且还颠倒过来了。即“远处鲜艳明亮,近处平淡灰暗”,近处的平淡灰暗也是相对远处雪峰的鲜艳明亮而言,其实这里的近处景观也比低海拔地区明朗鲜洁。这也是风光摄影家愿意到西藏去的原因,因为在那里拍出的照片有着别处没有的清晰和透彻。</p><p>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有人喜欢西藏、喜欢新疆、喜欢川西、喜欢雪山冰峰的风景:因为新鲜、刺激、反常识。远处的雪峰高大壮丽、明艳照眼,近处的景观却低矮平淡、灰暗模糊,雪山冰峰好像要越过千山万水向你扑来。这样的体验无疑是新鲜的。</p> 摩拉门青峰<br>摩拉门青独特的峰形似乎比希夏邦马峰更加抢镜头。在当地的传说中,希夏邦马峰是一位性格冷酷的女神,摩拉门青是她的丈夫,北侧一座山顶平平的山则是她的情人。摩拉门青在与情敌的决斗中,砍掉了对方的头,自己腹部却也中了一刀,腹中的肠子流出来,形成了绵延的冰川。<h3>我为什么愿意被骗?望山跑死马</h3><p>有一句俗话:望山跑死马。意为山看似很近,实际很远。这个现象在雪山冰峰地区表现得更为极端。听到过这样几个故事:</p><p>施雅风先生是我国著名的冰川学家。在施雅风先生的口述自传中,他讲述了自己第一次见到雪峰冰川时的故事。那是1957年他随着我国地貌区划考察队去甘肃做考察,当队伍走到河西走廊的酒泉一带时,他看到了祁连山上的雪峰和雪峰下的一条冰川。他打马冲出了队伍,和队友一起向着冰川驰去。他以为很快就会与冰川相遇,见到冰川后再返回去找队伍。但是马儿跑啊跑啊,整整跑了一个下午,雪峰和冰川还是在前方。当太阳就要下山时,他们见到了一座毡房,是放牧的蒙古族牧民的家。晚上他们住在了那里。第二天一早,他们又向着冰川走去,走啊走啊,又用了一天的时间,他们才来到了冰川末端,触摸到了冰川。这听起来好像是一个“夸父追日”的传说,其实说的是我们平时的距离感丧失了,或者失灵了。</p><p>有一次,冰川学家、《冰川冻土》杂志的主编沈永平和我说起他们去世界第二高峰乔戈里考察的故事。已经看到金字塔状的乔戈里峰了,而且仿佛就在眼前,但他们整整走了6天,才来到了乔戈里峰的脚下。</p><p>有一年在川藏线上,我和冰川专家张文敬教授一起走进西藏波密县附近的一个山谷,他指着前面一座雪峰问我:“到那雪峰距离有多远?”我说:“两公里。”他笑了笑,告诉我:“乘以十。”</p><p>当我从希峰回来时,我对张文敬教授的话有了更深的体验。那天经过千辛万苦,我终于站到了野博康加勒冰川旁。放眼望去,冰川从粒雪盆流出一直到冰舌,整个冰川尽收眼底,但是我当时的感觉是失望。当我出发前,已经对这条冰川充满了预期和想象:一条比长安街还要长,还要宽的,上面发育着琼楼玉宇一样冰塔林的大冰川……</p><p>但是眼前的冰川感觉很短,不像我想象的样子。我感到很奇怪,本来我知道这条冰川长达13.5公里,怎么我看到的就像200多米长,我看到的或者说我认为的长度竟然与实际长度相差50多倍。</p><p>冰塔感觉很矮,也就5—6米的样子。后来情况发生了奇妙的变化。原来藏族向导和新疆登山队的王勇离开了我们向着谷底下的冰塔林走去,冰塔林中有冰裂缝、冰河、冰湖,还有许多巨石。他们忽左忽右地寻路,目标是一个冰塔,冰塔中间有个平台,很快身穿鲜艳的黄色和红色羽绒服的他俩变得越来越小。当他们接近那个冰塔,登上那个平台时,我才发现那些我以为矮小的冰塔并不矮小,因为冰塔的高度至少是他们身高的10倍,也就是少说也有17米左右。</p><p>这时我才明白了原来我以为冰川短,冰塔矮,原因是缺少参照物。没有熟悉的参照物,人类的眼睛就无法判断景物的大小、长短。</p> 希夏邦马峰下的前进营地<br>从宿营地继续前进不多时,我们见到了这片帐篷密集的登山前进营地,这是登山途中最后一处生活条件比较完备的大本营,营地的海拔大约是5580米。国际上,前进营地的名字是Advanced Base Camp,因而也被简称为ABC营地。在这里,我们已经能够清晰地看到野博康加勒冰川末端连绵的冰塔林。考察冰塔林,正是我们此行的主要目的。 野博康加勒冰川末端的冰塔林<br>走到近前,你才会知道这些冰塔有多么高大。以人作为参照物,不难看出冰塔可高达20米左右。站在冰下仰望,如象牙般洁白的冰塔仿佛比稍远处的希夏邦马峰更加高大。<p>对距离的判断也要依靠参照物,而判断的根据往往是“近大远小”的经验。“近大远小”是常识,但这不是眼睛看到的,是我们在成长中获得的经验。同样大小的东西为什么看起来“近大远小”,比如电线杆、房子、汽车,因为我们知道它们的大小不会变化,它们之所以小是因为远。这是文化积累发生了作用,不是眼球看时的生物过程。</p><p>在像希峰这样的雪峰地区,“近大远小”的规律也失灵了,甚至是相反“远大近小”。因为雪峰很亮,很清晰明艳,因此显得比近处灰暗的山大许多,根据日常生活中我们的经验:越大越明亮越清晰的东西离我们越近,否则相反。因此雪峰往往给我们一个错觉,觉得它离我们很近。我想一些登山者,也可能就死于这种错觉中。</p><p>另外我觉得人眼有一个特点:对垂直高度极其敏感,对水平距离令人惊讶地麻木(想想世界第一高峰——珠穆朗玛峰受到的尊崇和赞叹就知道了。其实珠峰的高度与地表水平距离的广袤相比,太微不足道了)。这既是山被欣赏,也是欣赏山的人总被山的距离欺骗的原因,即“望山跑死马”的原因。</p><p>其实我写这么多,无非是想传达这样一种感受:一座伟大的山峰,它有千万个面孔,不会让你一眼看穿它,它不停地变换着,它的模样究竟怎样,你永远不会知道。幸亏有了海拔这样的概念,我们才可以谈论它的高度,也因为有了一个经纬网,我们才可以谈论它的位置。</p><p>围绕着它,东南西北360度,它像太阳一样放射出无数射线,你可以把自己想象成沿着这些射线去接近它,这些射线起起伏伏,每向它接近一步,它就变换一下它的模样,你对它的理解和体验就更深一步。</p> 冰塔<br>野博康加勒冰川的长度约13.5公里,从前进营地一直到海拔5800米左右,一路上洁白晶莹的冰塔林绵延不绝。近乎直射的阳光下,冰川末端的冰体被雕琢成金字塔一般的形态。近前观看,冰体中渗出的融水使得冰塔的基部呈现出半透明的冰蓝色。<p>如果我没有接近过希峰,没有在希峰脚下的一个山坡上扎营住过,没有寻找冰塔林到达ABC营地的经历,那么当我站在通拉垭口遥望希峰时,就想象不出那些经过压缩以后的希峰影像的意义,甚至会以为我面对着的那个尖峰就是希峰的最高峰,因为这就是我眼底视网膜上的成像。但我去过那里,所以知道希峰的主峰被前面的摩拉门青峰遮住了。这样我站在通拉垭口看到的希峰的影像就与别人具有了不同的意义,我重新组织了影像中各个山峰的位置关系。</p><p>因此我能不能说,空间不仅是事物存在的形式,是事物的容器,空间还是人构造出来的概念,是我们用身体的生物功能和我们的文化及经验构建起来的。进一步说风景不是视网膜成像,而是我们对视网膜成像的解释,如何解释依我们是什么而定。因此完全可以这样说,你有多丰富,世界就有多精彩。</p><h3>希夏邦马的N张脸 遥感图+照片</h3> <p>希夏邦马峰坐落在喜马拉雅山脉中段,在距离希夏邦马峰不同距离或者不同角度的位置,我们看到的主峰峰形也是不同的。这是一张从东北侧观察希夏邦马峰的遥感地图,我们把在不同位置拍摄的主峰图片以及相同视角的主峰遥感影像也一一列举在地图周围,这样我们就看到了一个千变万化的希夏邦马峰。不同的角度让我们看到了不同的峰形。其实即便在相同的视角上,我们看到的山也是不一样的。远近距离的变化使得观测地的海拔以及视野中的参照物都不尽相同,这也就让希夏邦马峰给人带来不同的视觉效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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